湖工的六月,空气是潮湿的,记忆也是潮湿的。我们不是植物,不能在这块土地上生生不息。青春在窗边的风中飘逝了。玻璃做的风铃摔下来,发出最后短暂的呼救声。谁来救我们呢?
水瓶躺在墙角,布满灰尘。大四了,没有人象以前那样勤劳,跑到水房去打水。宁可渴着,要么喝凉水。床头海报上明星的笑容已经苍白,象一朵枯萎的忘忧草。音箱里传来的还是那首令人心恼意乱的老歌。
毕业论文上的字,像蚂蚁,各自回自己的家。我们或留下或离开,这座城市,我们虽呆了四年,但或许尚未熟悉。
某人雅思高分出国了,某人成功考上研了,某人找到了一个肥得流油的工作,某人被遣返到偏远的家乡。一切都以平静的口气诉说,一切都不能引发一点激动。大四的最后几个月气氛有些怪异。
一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考上研的朋友诚恳地对我说:“没意思。”他拿到那张梦寐以求的通知书后,静静地端着一盆衣服,到水房中冲洗去了。水房中哗哗的流水,总有好心的同学去关上。而时间是关不上的,虽然我们谁也不说。
蝉还没有鸣,我们的心便开始鸣了。毕竟我们还年轻。
那支烟一直燃到尽头也没有吸一口,那根琴弦寂寞了一个星期也没有弹一下。翻着我们过去的照片,回忆若隐若现,有那些做作的微笑和夸张的”V”形手势!
快毕业了,胡须一点也不理会这个变化,依然肆无忌惮地生长,生长在我们还未茂盛的脸上。随身携带的小镜子摔了好几个缺口,还是舍不得扔进垃圾堆里。照来照去,这个脸庞怎么也不能让女孩喜欢。月光都是伤人的,在一个接一个的不开心的夜晚。
昆德拉说,聚会都是为了告别。
同窗们比陌生人还陌生,既是是那位睡在上铺的兄弟。一直都搞不清楚他的发型是怎么梳出来的。好多次想问,却没有问。
大家都躺在床上看书,不再去教室了,不再去听课,尽管讲课的是妙语连珠的教授。也不去图书馆,尽管图书馆里有百万册藏书。躺在床上是自由的,看不下去的时候,便随手把武侠和爱情扔到床下。
宿舍的墙也会写诗,受诗人们的熏陶,墙上爬满甲骨文,等待下一届的古文字学家们来解读。他们想象得出,自己所住的铁架上曾住过怎样的一位前辈吗?
南院女生公寓前的香樟树,听惯了那五花八门的呼喊,或悠长,或短促,或如巨钟,或如电子琴,或深情,或绝望。那些呼喊的男生站在树下,日复一日地呼喊一个个女生的名字和名字后面的如花似玉。以后,还是同样的场景,同样的呼喊,只是换了不同的名字。
这座宽敞而狭小的校园。
毕业前的日子,各种活动轮番上演,确实,必须找一种办法来”打发”。和几哥们超越自我,挑战极限,骑自行车环了趟青海湖,去青藏高原的梦得以实现,没别的,我们就是做自己想做的事儿,有些事现在不做,一辈子也不会做了!
以后前途是否如意,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。对于离开,多少有点恐惧,虽然毫言努力地掩饰着恐惧。毕业的时候,我们发现了彼此的不同,水底的鱼浮到了水面,水面的鱼沉到了水底。
校园是不能缩到鞋底带走的。被单已经洗得发白。系领带的时候依然觉得别扭。教授的批评和表扬都忘记了,因为我们将生活在彼处。
上路吧,毕业的我们。
上路吧,毕业的我们。不管未来我们将要面对什么,我们要放开束缚,坚持自己,什么都会是属于我们的,只要我们敢做,我们的路将由我们自己做主。(作者:熊川淇)